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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欣是我的女儿,我的天使T^T

-箱庭を抜けて、僕は君を愛するから.

繁星闪耀的四季

草十郎4.12生日快乐,魔夜也六周年了啊。那么魔夜2和3是在……?
全员友情向的贺文,字数一万的样子,其中第一部分是以前发布过的内容修改添加之后完成的。

总之,还是祝福可爱的草十郎,希望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呀。

春季。

在坡道上踽踽而行。

薄薄的樱花瓣,乘着一阵细碎绵密的雨轻巧地停在了少年的背上,也有几瓣如同翩翩蝶翼一般从他身旁掠过,引着他往前去。他抬起黑色的眼眸,仰望着灰蓝的天空,仿佛要沉溺进去似的。

摇曳的粉白渐染的花枝,无忧无虑地渲染着空气中沉静的温柔。像是面对姣好又羸弱的睡美人一样,偶然撞见的人们小心翼翼地路过,都怕惊扰了她的呼吸、她的美梦。

他不由得回想起故乡的春天。当雪开始融化成溪流,温热的阳光唤醒了村落和森林,是万物生长的希望伊始,也暗示着新的争斗。饥肠辘辘的野兽和人类,各自为了生存而展开杀戮。这其中没有善恶,只有原始的成王败寇。那样的日子里,没有期待也没有感动,灰暗又逼仄。但不知怎的,他还是抱着小小的怀念。

也许这就是都市里的人们常说的“恋旧”吧。

来到三咲的第一个三月,他对着人们习以为常的景致兀自驻足,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为此感到愉快,只是觉得莫名的安心。就如同那个长长的夜晚,他和苍崎走在回家的路上,谈论着要给有珠买一份年糕,不禁意瞥见了夜幕中烂漫的星斗,两人为之赞叹,接着相视而笑一样。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却觉得这一刻有着无可替代的美好。

自己是不是过得太悠闲了呢?

渐渐地,城镇的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人群的喧闹声和汽车的轰鸣顺势钻进了耳朵,他恍惚了一下,继续超前迈进。自己要打工的肉店就在前方路口的拐角处,瞥了一眼手表,离规定开工的时间还绰绰有余。

在等着他的是一位金发的男孩子,那孩子见他走来,脸上顿时添了几分光彩,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他扑了过来。

“草十郎先生,你来啦。”

“贝奥,今天也在无所事事吗?”

“讨厌啊草十郎先生,我这不是正在工作吗?”

“你已经把座敷童子当成主业了吗?”

正忙着整理货物的老板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抬起头喊他:“草十郎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搭把手呢。”

他无视了上下挥着手表示“这可是全商店街公认的”的金发少年,走进店里换上了工作装,开始帮助老板把新鲜的食材摆上货架。金发少年像是很中意这样无聊琐碎的行动,津津有味地盯着他弯腰再起身的样子。被这样的目光追随着多少有些不自然,但他已经习惯了少年无端释放的热情了,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往来的顾客们欣然地与他打招呼,悄悄地凑近央他打个折。他则是束手无策地举双手拒绝着,尽管他比起刚刚当起店员时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有时还是耐不住客人的软磨硬泡。这些极为擅长杀价的客人们中又当属周濑律架小姐最为出色。瞧见她满面春风地朝他走来时,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不妙”。

而对方则是毫不掩饰见到他真是走运的心情,朝他搭话道:“今天在肉店打工吗,小草?”

“律架小姐,恕我直言,你是不是看到我在这里才过来的?”

“我只是‘恰巧’想买些肉,又‘恰巧’看见你在这里哦。”开朗的长发女性摆弄着头发展现出灿烂笑容,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对她居心的直白写照。

“是律架大姐姐!今天你也来占草十郎先生便宜吗?”

“贝奥也在啊,不要说的那么直白嘛。这可是大人之间友情的证明!”

“律架小姐,不要带坏小孩子。”

“哇,既然如此,希望草十郎先生你摸摸我的头!”

律架看着一脸认真的他,噗嗤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今天我不杀你价了,作为回报你要把最好的肉给我哦。”

“我也没有因为杀价这种事就故意塞不好的商品给客人。”他听罢蹙起了眉不满地抗议道。

“草十郎真是认真过头的好孩子。”律架小姐勾起嘴角,眉眼也弯弯的,乐呵呵地付了钱,“对了小草,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你今天看起来比以往都高兴。”

“有吗?”他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草十郎先生,今天笑的次数比以前多了。”金发的少年举手插嘴。他喃喃着“是吗?”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

“也许是因为有珠和苍崎说想吃鸡肉火锅,而我今天正好能带回去些食材吧。”

“就因为这个?”律架讶异地瞪大眼睛,旋即摆了摆手,“不过,很符合草十郎的风格。”

望着律架轻快的背影,他注意到天空渐渐被霞光晕染,与飘向天空的樱花十分相称。生命的律动,从心底腾起,与万物同调。

结束了打工之后,他提着一袋鸡肉,远离城镇,爬上坡道。清朗的晚风拥抱着他,小水潭正因为最后一丝余晖折射出金碧色的光芒,小小的花瓣就像湖上的一叶扁舟,在其中漂流。他忽然有点懂得“一花一世界”这句话了。

再过一会儿,月亮就会悄悄揭起自己黑色的面纱,阁楼的窗外会缀满星星。明明是寻常的风景,却蒙上了浪漫的气息。小山丘上的久远寺邸亮着几处光,他知道那是某两人在等自己回去。

少年仍然对这个小城抱有怀疑和不安。他时不时回过头去,看着过去在山里的生活,踟躇起来。但他第一次见识到外面的世界里的春天,仅仅是呼吸着微甜的空气,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活着。

他推开古朴的大门的那一刻,屋内的少女们偷偷藏起、又不经意被骀荡春风带来的温暖笑意,像落花一样久久停在他的心上,拂之不去。

“我回来了。”

“草十郎,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打破和谐的氛围的,是少女惊诧的诘问。

“这个看了就明白了吧,是花。”

“我知道是花,我在问你为什么拿着花。”

少年手中的,是与横亘在丛杂深青之间恣意生长而显得狂放灼人的山花截然不同的,娇小嫣然的一株宝蓝色风信子。在少女眼中,则是感到木头一般的草十郎拿着美艳的花形成的画面多多少少包含着不解风情的味道。

“这个是花店的店主小姐给我的,她说风信子既漂亮又好养活,很适合我。”

初绽的花朵,怯生生地探着脑袋,嗅着宅邸中有些阴冷的空气,似乎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惴惴不安似的。

“你这家伙,其实很受欢迎吧。”长发碧眼的少女保持着讶异的表情感叹道。

“不知道,但大家确实都是好人。”

“你自己才叫老好人呢。先声明一下,我和有珠可不一定能记得照顾它啊。”

“你们只要记得换班表,就已经帮大忙了。”

长发少女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抱臂对少年那略带怨念的语气充耳不闻。

“那么,就摆在这边的桌上吧。”

短发少女合起了手中的小书,从容不迫地指示道,少年便将花朵轻轻放在了木质的桌面上。

蓝色的风信子,花语乃是生命。这株倔强的植物,在桌子中间安家了。阳光无法照透的、偌大而空寂的洋房里,第一抹鲜艳夺目的颜色点亮了沉闷晦暗的基调。

那么,春天的的确确来了吧。他就像这样,沉浸在春日轻飘飘的暖意之中,在最后一丝金色的斜晖中眯起了眼睛。

初夏向晚的街道,还不至炎热得恼人的地步。空气还残留着不知名的芳馥,醺人的风挽留着过客,暗蓝的穹宇宽阔无边,一片暖橙色的浮云悠然飘浮。月亮来不及等到黑暗降临,便已悬挂在西方,在天际留下一个温润的柔白印子。

“大家都是急性子。”

望着缺了一弯的月面,少年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感想。随后,他又想起来自己似乎也没有资格说别人。

“草十郎先生,你在说什么呀?”贝奥见他分神便凑近来,顽劣地蹙起眉观察起他,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子轻快地眨了眨。

“没什么,我回去了。”少年右手拎起打工的报酬,看了一眼金发的孩子,“记得好好吃晚饭,贝奥。”

“草十郎先生,又把我当成笨蛋了。”贝奥嘴一撇,挥舞着拳头任性地抗议道,他柔软的发丝微微摆动,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小兽物了。

少年沉下脑袋思索了几秒,不解地歪头询问道:“为什么?”

金发的孩子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杀了个措手不及,嘴角抽搐了几下,不服气地跺起了脚:“草十郎先生总是这样啦!”

趁着贝奥自顾自吵闹的间隙,少年背过身去,茫然地离开了商店街。

远离了攒动的人群,感官都清爽了几分,温度下降得也很快,待到少年推开沉重的大门时,暮色逐渐浓郁起来,灰紫色与青色交接的天边,深林映成黑色的剪影。

久远寺邸此时一反常态的冷清,别说嘈杂的闲谈声和电视声了,连灯光也没亮起来,屋子的两位主人都不在。少年看着空荡的门厅,并不感到十分奇怪,只是为难地看向了手中的纸袋。正当少年为了要将纸袋放在哪个位置才比较显眼而犹豫不决地四处转悠时,却意外地发现厨房桌上摆着还装着温热红茶的茶壶。

“是刚出去不久吗?”感受着残留的余温,少年皱起眉自言自语道。他若有所思地在屋内转了一圈,果然在日光室找到了两个茶杯。看来少女们原本是打算在这里小憩一阵,又借着什么缘由仓促离开了,才有了现在这幅样子。

少年逡巡片刻,还是决定坐下等她们回来。偶然得到的清闲时光,自己也没有想好如何消磨。透过日光室的落地窗,一天里最后的幽微日光淡淡地映在地板上。偏头望见的黯然天空,几粒孤星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少年端来重新冲泡好的红茶,小口地抿了抿。

幢幢的树影鬼魅般耸立,展卷的树梢发出摩挲的沙沙声。这景致无形之中与故乡重合起来,遮天蔽日的森林在夜晚沉默地伺机而动,层层叠叠的黑黢黢的轮廓里暗伏着未知的恐怖。抬眸望去,山的背后仍然是山,不曾散去的山岚掩拥着巉岩峭壁,刻下一抹又一抹时而浓重时而淡薄的深青色影子。花上极为漫长的时间和极为惨烈的代价,人们才能偶然摸清山的品性。锥刺的疼痛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无名的悔恨仍然灼烧着他的心。

该怎么做才好呢?

“咦,草十郎,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的声音从他脑海之外传来,像划破天空的箭矢一样将画面撕裂,霎时间打断了他的神游,将他拽回了现实。少年眯了眯眼睛,用迷离的眼神看了过去。

少女对少年那极为常见的呆滞表情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撩起被风吹到身体前侧的长发理到背后,跟在她身后探出身体的是神态自若的短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少年。

“哦,你们回来了。”少年站了起来,打开了纸袋朝她们说道,“今天吃茶店的老板分了一点甜点给我,要吃吗?”

“啊,我正好饿了。”长发的少女提起了兴致,来到了桌边。纸袋里装着奶油泡芙和烤饼干,她一边念念有词地谨慎地计算着热量,一边拣起了一块放进了嘴里,“我对你刮目相看了,草十郎,你偶尔也会带点像样的零食回来呢。”

“‘像样’什么的,是苍崎太不懂节俭了吧?”苍崎则是对少年的抱怨充耳不闻,露出灿烂的笑容继续抓起一块泡芙。

“你是为了这个才等在这里的吗?”短发的少女仍然驻足在门口,淡淡地开口问道。

“也不全是,只不过不小心发了一会儿呆。”少年老实地回答道,“对了,我记得有珠似乎不是很喜欢甜食,你还要吗?”

“一般吧。”貌似漫不经心的有珠不知何时踱步到了桌边,像护食的猫一样攥紧了纸袋的外围。

“真不愧是有珠,不停地往外释放出‘这是我的’的讯息呢。”长发少女移开视线笑了笑,对这样不动声色地使性子的同居人束手无策。

“难得红茶还热着,你们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少年一手托起茶壶,向两人提议道。少女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顺从地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少年将沏好的红茶递给她们,自己也坐了下来。

奇怪的缄默。

少年和有珠都不知是因为个性太过强烈还是极度天然而对气氛毫不在意,但另一位少女却无法游刃有余地应对这无言的安静而有些如坐针毡,她看了看一如既往完全无法捉摸的少年,又看了看专心致志地将甜点收入囊中的少女,感慨地喝下红茶。

“说吧,苍崎。”少年虽然突然朝她搭话,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诶,为什么?”

“因为你一副憋着不说话的样子。”

你的观察力还请在有用的地方拿出来!少女拧起眉毛腹诽着。她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对上了窗外的夜空。晴朗的天际没有一丝遮挡,繁星如沸,熠熠的光芒朝人间倾泻下来。忽然注意到这毋庸置疑的美丽景象,被清辉浸润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稍稍屏住了呼吸。

“说起来,那个传说中的叫‘流星’的东西,我还没有见过。”少年抵着下巴,眺望着天空嗫嚅道。

“流星啊,我初中时倒是常有闲情去看呢,”少女颇为怀念地伸出手,遮住了一些映在面上的光,“被你这么一说,也有些想看了。”

她半开玩笑地,用被照得透白的纤长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道长长的斜线。或许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小孩子气,少女想要发笑。

下一秒,三人都怔住了。

追随着少女手指移动痕迹的,是天空中凭空出现的一粒苍蓝色星星,闪着光拖出一条细细的弧线,就像擦火柴一样,将夜空一隅划亮了。那画面只有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可却非常清晰地映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啊……”少年恍然大悟地伸出手指。

“诶!”长发少女噌地站了起来,瞠目结舌。

“嗯?”短发少女定定地望着方才星星闪过的地方。

“那不就是,流星!”

反应过来的苍崎惊叹道。简直就像魔法一样。身为魔法使的她当然不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只是这世间还有此等机缘巧合吗?

“苍崎,没想到连召唤流星也能做到,好厉害啊。”少年沉浸在亲眼见到流星的感动之中,发自真心地赞美起少女来。

“这一看就不是——”

“青子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修炼了很多呢,真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就在青子想要对显而易见的误会辩解之时,一旁的有珠冷静地抿了一口红茶,插话道。

“有珠都这样说了,苍崎你就不必谦虚了。”少年皱着眉头,似乎在说过度自谦根本不是你的风格一样。

“你这笨蛋,这怎么看都只是凑巧啊!喂,有珠,你刚刚笑了吧,我看见了。”

“没有,一定是你看错了。”少女保持着杯沿不曾离开唇边的姿势,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这两人在捉弄青子上总是能发挥惊天动地的默契,青子牵动全面部肌肉作出了今天最为耀眼夺目的欢快笑容,为此付出代价的是不远处发出“唔噗”这样气数已尽的呻吟按着脖子倒下的少年。

“刚刚,真的看到了,天堂……”少年稍稍挺了一下腰板就简简单单地放弃了从地板上挣扎着支起身子的想法,已经冲出肉体的半面少年的灵魂,重新随着空气生硬地灌了进来。

青子哼哼地笑着,也只有熟知她的人懂得独此一家的皮笑肉不笑,旁人说不准还会认为那如花的笑靥十分明媚。

打断少女这种令少年瑟瑟发抖的神情的,该说是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夜幕中无声降临的流星雨。苍蓝的流星如同领路人一般,跟随其后的一粒粒火花接踵而至,纷纷攘攘地掠过天空,一瞬的澄明在他们的脸上停驻又溜走,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交错。

这是夏季的某个事件发生前,烙印在三人心中的景象。

盲目又决绝地燃烧殆尽了自己的星星,也许也曾借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倒影为自己片刻所成就的绮丽诧异。这绝无仅有的光华,时至今日还被少年收在心底。

寒意渐渐显露的十一月初,街道染上柔软的银杏叶铺成的金黄色彩,枯涩的树枝孤独地擎向天空。灰紫色的天空,还剩下几颗隐约的星星。

少年掖紧了衣角,推开冰冷的大门,正要为了躲避萧瑟的秋风加快步子时,从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眸望去,闯入眼帘的是停驻在屋顶上的一只体型中等的鸟类。

在熹微的晨光之中,高傲的鸟儿迎着清晖抬首,灵动的尾翼轻轻巧巧地一摆,翅子微张,羽毛整齐而层次分明,瞬息之间,冲破了薄薄的晨雾。铅色的优美身影翱翔于灰蒙蒙的长空,在地上投下浮动的影子。

这样的鸟,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由得屏息目送起那样的身姿,带着些许无法飞翔的人类的艳羡,又带着些许对那难以言喻的美丽的向往。遥远过去朝现在射来的黑暗,像一只巨大的鸟,仅仅是展开翅膀便遮住了洒落的阳光,冰冷的眼睛里倒映着他惶惑的神情。

“怎么了?”

少年眨了眨眼,立在身后的是与平日并无二致的有珠,白皙的面上是沉静而淡然的表情,见他出神,微微皱起了眉头。

“啊,对不起有珠,挡到你走路了吗?”

“倒也没有,你很在意那只鸟吗?”相处久了就能知道,有珠并不像外表上那么凉薄,比如此刻的她正欲言又止地打量着他。

“鸟吗?只是恰好看到了而已,”不过,草十郎也不是习惯于将心中的一切和盘托出的人,他隐约感到有珠真的会将鸟的去向告诉他,不知怎的,他有些不是很愿意知道,便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晚饭,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不要鱼。”少女颔首略略思忖,如同回忆起了什么糟糕的场面似的面色一沉,兀自向前走去,“那么,我先走了。”

少年应了一声,望着有珠纯黑的衣摆消失在高大的铁门旁,重新迈开了步伐。那只贴着天空飞翔的鸟,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无法企及的终点,尚未了然的归途,绝对无法相互理解的鸿沟,奇妙地在他心里模糊了,纠缠在一起。

要是真的了解了,那只鸟高远的美丽就不复存在了。他认定了这样的结论,将精力集中到赶路和打工上。

结束了短暂的晨间工作,他匆匆地换好衣服,朝学校快步走去。在熟悉的人行道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停在那里。

“早上好,久万梨,你很用功呢。”

“咦,早上好,静希?”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只手大小的笔记本的少女忽然听到招呼声,吓了一跳地抬起头,看到少年的脸,不由得怏怏地锁起眉头,“当然了,考试也不远了,倒是你啊静希,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不过,反正到最后苍崎总归会有办法的吧。”

完全没有听进少年辩白的久万梨金鹿,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少年听地嗫嚅着,重新低下头看起了笔记本。

“为什么凭空出现了苍崎的名字?”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举起手提问道,然而这发自心底真诚的发问只得到了少女与其说是高深不如说是缺乏怜悯的眼神。

“真巧啊,这不是阿草和九万梨吗?”

从他们背后,传来了属于第三人的问候。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身边的少女分明地颤了颤,猛地抬起了头。金鹿的反应明显比遇上草十郎时更甚,草十郎不解地看向悠闲地踱步到他们中间的学生会副会长槻司鸢丸。

“早安,槻司。”少女却比少年更快出声问好,她的声音就像秋天的风穿过红叶的罅隙发出的哗声一般细碎温柔,缺乏了与草十郎说话时那股干练的气势。

“话说,你们今天一起打工吗?”鸢丸他保持着一如既往随意的放松姿态,没什么架子地朝他们问道。

“不,只是刚刚才碰到静希的。”数十秒的时间,少女又恢复了平素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弱了下去的是别人一般。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来加入偶遇大队吧。”鸢丸爽朗地笑着,和金鹿视线相会,少女愣了愣,也以拿他没辙的笑容回应过去。

“久万梨,有点奇怪。”感觉到了金鹿微妙的态度变化,少年不小心吐露出了心声,随即感到另一边投来的视线有些刺眼。而少女则是腹诽,静希尽管平时呆滞得很,却像什么动物一样对周围哪怕无关紧要的变化都保持着敏感,简直是像出于本能运作一样。

“奇怪,久万梨你身体不舒服么?”

“我很好,是静希看错了吧。那么槻司,这么早在做什么?”

“我吗,只是趁着空气清新散了一会儿步罢了。”

两人周身浮现着过于柔和的氛围,以至于显得草十郎有点格格不入。

总感觉,自己并没有介入这两人的余地。意识到了这点的少年,却没能勘破其中的缘由。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情花上太多心思,实在是得不偿失,少年干脆地将困惑抛诸脑后。留下一句“再不走就要迟到了”率先大步流星地走过人行道,朝马路对面进发。

“绿灯了,我们也走吧。”鸢丸侧身向草十郎的方向转了一下脑袋,金鹿会意地点点头,两人并肩踏上道道白线——

“喂,阿草,你溜得也太快了吧,是从什么妖怪那里逃跑吗!”

震惊的鸢丸朝着某个迅速缩小的背影喊道。

“时间还很充裕,没必要那么火急火燎的吧?”金鹿也随声附和。

“因为,你们两个看起来会很慢的样子。”少年不曾放缓速度,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答道。

“哈,那是啥意思啊?”鸢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忽然更为错愕地张开了嘴。

就在少年回过头的那一刻,他无可挽回地,撞上了刚刚从转角走出的人。那人一个趔趄,原本手中提着的袋子也因为没拿稳而从手中脱落,几盒看起来像是办公用品的东西凄惨地翻倒在地。

自己也为了稳住身子而倒退了几步的少年见状,赶紧俯下身把几个纸盒抓起来放回塑料袋里递回给对方,一面仰头道歉:“对不起,撞到你了。”

“我说是谁一大早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原来是草十郎啊。”迎接少年的正是足以融化冬日坚冰般令人目眩的笑容,还有特意拖长了语调的亲切句尾。

“苍崎?但是,这里不是从家来学校的方向啊。”少年则是出奇镇静地关心起了不是重点的问题。

“我这不是负责替某位偷懒的副会长采购物品来了吗?”青子呵呵地轻笑着,斜斜地睨了一眼,落在后面正打算幸灾乐祸的鸢丸蓦地脊背发凉。

“诶,原来有这么早就开着的文具店啊,下次去那里打工吧。那么,再次向您郑重致歉,我先走了。”少年连贯地说完这番话,退了退,像是要与她擦肩而过似的走上前去。

“这家伙,刚刚是不是用了奇怪的敬语?”金鹿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场的人们都对青子的脾气了然于心,少年此番垂死挣扎着实苍白无力。

“嘻嘻,你还这么有精神真是帮大忙了,不用客气,就把你宝贵的精力奉献给美好的事业吧,还有——”笑意不仅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深的青子一掌拍上了佯装无辜的少年的肩,一边用胳膊钳住了草十郎的脑袋朝前走去,一边回过头来对鸢丸笑吟吟地招呼道,“我们午休见哦,鸢丸同学。”

“咦,为什么是我不是鸢唔噗!”草十郎的话被青子用物理手段硬生生地掐了回去。

“真是有点不妙啊。”鸢丸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刚刚的一幕,同时在不言之中深切地同情和尊敬起了草十郎。

金鹿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顺势接过话茬:“大概,等她收拾完静希,下一个就是你了吧,加油哦。”

“真是头疼,苍崎要是不那么认真就好了。”鸢丸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还是选择对自己可能的境遇一笑了之,“不过也习惯了,谢谢你,久万梨。”

“不用特地谢我。”猝不及防的少女低下头,声音也虚了几分。她同少年一道走着,偷瞄着他迎着晨光而格外明朗豁达的脸。他对少女的心意想必还一无所知,少女也一直把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内心深处,正因如此,整个世界都不曾察觉,少女悄悄收起的欢愉。

“为什么,鸢丸不用来呢,这原本不是他的活吗?”沦为受害者的草十郎,悻悻然发问。

“他的份自然会让他补上的,你只要把现在的工作好好完成,还是说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一见青子换上宛若天神下凡的笑容,草十郎迅速回答道:“完全没有,对不起。”

“哼哼,很好很好,真是可造之材呀。”青子毫不掩饰地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望着窗外映出的两人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的联系竟变得如此紧密了。夏天的奇遇仍然历历在目,那一晚闪烁的繁星,瑰丽不似人间景。换作一年前的自己,是不会相信将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的吧?但对于她,对于他们,那并不是糟糕的回忆。更重要的是,她仍然笔直地前行着。

与少年不经意间对视的那一刻,看着他困惑的脸,她发自真心地,带着些许期待,笑了起来。

转眼间凛冬又至,小镇的街道上挤满了为跨年做准备的人们。琳琅满目的商品们整齐地排列开来。少年的手指在其中来回游走,在小心翼翼的计算下,时而缩回,时而久置。

“这些应该够了吧。”少年无意识的自言自语流泻出来,融入了被人群呵暖的空气中,在消散之前,被敏锐的耳朵捉住了。

与此同时,少年将需要的食材装入袋子,侧过脸来,与双耳的主人正面相对了。那人紧闭着双眼,面无表情,在来来往往的热闹人潮之中,就像稳稳伫立的石像一般,苍白而美丽的面庞笼着一层寒光,使她更显脱俗。

“是静希吧,怎么不走了?”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并没有特别的欣喜或是敌意。

“唯架小姐,你好。”少年拘谨地朝她问好,旋即观察起她周围来。

“你在找咏梨神父吗?他没跟过来。”她的表情没有变化,却精确地点出了少年的心境。

“嗯,唯架小姐一个人出来有点少见。”少年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坦率地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因为正好缺些小东西,律架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自己动手会比较快。”唯架修女熟稔地捻着手中纸袋的绳子,这样的出行对她而言不值一提,“那再见了,静希。”

“好。新年快乐,唯架小姐。”

“零点还没过呢。”听到少年愣头愣脑的发言,神情漠然的修女也转过来提醒道。

“感觉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会碰不到了,我就提前说了吧。”少年觉得没什么问题地歪了歪脑袋,想必他那纯粹的眼神已经浮现在了修女的脑海中了。

修女扬了扬眉,一贯冰冷的脸也缓和了一些,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少年的善意:“新年快乐,静希。虽然并非出于关心,也向久远寺邸的两位问好吧。”

“谢谢,我会好好转达的。”

告别了唯架修女,少年踏上了回家的路。与她的相遇,令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看见久远寺邸时的情形。

在苍崎的帮助下,他从唯架修女那里接下了擦拭教会的窗的任务,中途律架小姐一时兴起也和他一同干起活来。劳动的间隙,他坐在梯子上,感受着微风和浮云,眺望着远处被山丘密林形成的深绿色帷幔遮蔽起来、仅仅露出烟囱部分的洋房心生好奇。在他看来,那孤独地坐落在远离城镇的地方的房子,看起来有些孤傲,又有些亲切。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初来乍到,竭力克服着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孤立无援的软弱感的新生,那座遗世独立的宅邸,让他蓦地回想起不为人知的故乡。一年的时光如一捧水般无法掌握地流走了,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成长得多么老练,出乎意料的状况每每在他心里拓开一片新的荒芜,他都会隐约感到不安。

冬季的夜晚来得总是格外的快,他呼出的白气沿着他的行迹留下清淡的一痕。突如其来的雪簌簌地落下,融化在他的肩头和鼻尖,丝丝冰凉的感触渗了进来。道旁渐渐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原本对比鲜明的世界,逐渐揉成了一体。

人们对这样再平常不过的季节现象,不知为何会冠以温柔二字。但若是带着疑惑朝空中望去,天幕如此沉静地铺开,雪花如此单纯地飞扬,毫无杂质的白,将所有突兀与不协调都包容起来,心灵被平等地涤荡尽了凡俗的尘埃。草十郎与生俱来就与诗人二字无缘,但不得不说,他感受到了无端的安心,天地被简单地维系在一起,远方的故乡的云,或许有天也会飘到自己的窗前吧。

少顷,他终于想起接下来还有不少安排这件事,暗暗地自责竟然不小心放慢了脚步,继续爬上通往如今已经变成了像家一样的宅子的坡道。

“啊,草十郎,你可算回来了,快点去厨房。”果不其然,少年一打开门,急性子的青子就从客厅探出脑袋催促道。

“材料我已经买好了,那么,让你打扫的客厅呢?”

放在平时,不管少年如何使出浑身解数,两位缺乏共情心的同居人都不可能答应来帮忙做家务的。只有此时恰逢新年,少年宣布“我可以松开预算准备丰盛一点的饭菜,但是你们要帮我打扫房子给我留出做饭的时间。”尽管青子提出了诸如“做饭和打扫又不冲突,再说饭就算做晚一点也不会怎样”的抗议,在少年压倒性的沉默示威下也只得一步步妥协了,再者,苍崎自认为也是讲道理的。最后双方以至少保持客厅和日光室的整洁达成了共识,少女们需要在他买完东西回来之前分工打扫干净。

“我可是完美主义者,你尽管来看就是了。”少女得意地撩了撩头发,用手指了指客厅。

少年点点头,往客厅里看去。原本客厅附近由于人活动得比较多和少年平日清扫的缘故也不是很脏,在少女的努力下更是焕然一新,不论何时,青子引以为傲的行动力总是令人不能望其项背。少年望着这番景象,单纯地吃惊起来,瞠目结舌了有一会儿,才在少女急切的视线下开口:“我对你刮目相看了,苍崎。”

“你这是在小看我吗?”青子的好脾气瞬间到了头,抓住少年的领口摇晃起来。

“那,有珠,日光室——”顽强的少年,即使被摇了个天崩地裂也没有忘记继续询问,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历经磨炼的结果了。

此前一直端坐在沙发上专注于读书的少女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目光飘浮地答了一句:“嗯。”

“我,去看一看。”仍然没能缓过劲来的少年颤颤巍巍地朝日光房挪去。他扶着日光室的门框,朝里面扫视一圈。和青子强迫症式的大翻新放在一起,日光室的清洁就相形见绌了,只是比较粗略地抹去了明显的脏处。有珠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竞争心,想来也不像会有的样子。

“有珠这样就行了,毕竟不能苛求不可能的事情。”少年不知道是安慰有珠还是安慰自己地摸摸下巴,提着食材往厨房走去,有珠则是不愉快地微微鼓起了脸,但是又没什么可以辩驳的,倒不如说应该为蒙混过关而庆幸。

“有珠小姐不高兴唔噗!”有着蓝色羽毛的知更鸟叽叽喳喳地停在了有珠的肩上,美丽而薄幸的它却被习以为常的手刀迅速斩落,当然,那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青子心满意足地坐到了沙发上,将电视打开,瞥了一眼少年的背影,兴味盎然地翘首以盼:“草十郎偶尔也会开窍啊,不枉我持之以恒地表达抗议!”

“我要说明一下,只是因为快新年了而已,和苍崎的捣乱一点关系都没,咳咳!对不起,这样下去菜要糊了——”抱怨到一半的少年脖子骤然一紧,而表面悠然自得地闲坐在沙发上的青子笑容十分可怖。

“年糕。”坐在青子对面的有珠,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小声嘟囔了一句,但被电视中搞笑艺人过于引人的声音遮了过去。

“对了,去年买的年糕有珠好像挺喜欢的,所以今年我也买了,明天吃年糕汤吧。”不知怎的,厨房里的少年却提起了年糕,有珠的眼神便又亮了起来。

“啊好耶,草十郎,你就继续保持这样!”

“苍崎,虽然我知道问了也白问,你真的知道节俭两个字怎么写吗?”

“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本来就是用来花的!”

草十郎和青子在老生常谈的话题仍旧互不退让,有珠则是无言地站在青子的那一方,然而明明少年处于绝对的被支配地位,少女们策划的罢免计划屡屡没有成功,回想起来,确实也是怪事一桩了。

说话间,少年将做好的晚饭端了出来。非要说的话,他的厨艺也并不是很精湛,但胜在量管够,应付三个人的胃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各自劳碌了一天的他们围着饭桌坐了下来。拉开椅背的片刻沉默,忽然使得房子的规模与人数的对比分明起来。

少年能看见另外两人的脸。在热气腾腾的饭菜前,她们快乐地微笑着,温暖的气氛感染了他。不知多少次,他都是看着两人坚强的脸,下定决心去追逐不会后悔的日子。

“苍崎,我有做好吗?”

吃完晚饭,有珠说要去找一本新的书来看就不见了身影,草十郎和青子在日光室坐着,少年忍不住问道。

“你指什么好不好?”少女撑着头侧过脸来,半闭着眼反问。

“一年了,也发生了很多事吧?我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比以前进步一点。”

“你问这个?那就不该问我了。”

少女见他犹疑地垂下头去,便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无论何时,人生的第一个观众就是自己。要问好不好,不应该第一个就问自己吗?”

“是啊。”少年释然地笑了,握紧了双手,朝窗外看去。这片夜空也看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最为之震撼的风景。

“真是个笨蛋。”少女揶揄道,愉快地闭起眼睛,将零食丢进嘴里。

仿佛看到了背对着游乐园,两个筋疲力尽的人仰望着的夜空。

像在那个寒冷的夜里,独自一人放弃了求救的少女,从他背上抬起头一样。

也像是看着她伤痕累累地躺在床上,却依然神采奕奕一样。

以及遵守了约定,终于能朝她伸出自己的手的那一刻,身体如此的疼痛,内心却被填满的充实感。

回到最初,一条浓雾环绕的山径,一颗困惑的可怜的心。

他仍在路上,伴随着懊悔与软弱,决绝与信念,与新的故事邂逅。

平凡又不平凡的生活,在远处飘来的新年钟声徐徐翻开新的一页。

“新年快乐。”

祝福的声音,在长夜的淡淡星光下,飞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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